In those early months, we’d somehow developed this idea that how well you were settling in at the Cottages - how well you were coping - was somehow reflected by how many books you’d read. It sounds odd, but there you are, it was just something that developed between us, the ones who’d arrived from Hailsham.

The earlier years – the ones I’ve just been telling you about – they tend to blur into each other as a kind of golden time, and when I think about them at all, even the not-so-great things, I can’t help feeling a sort of glow.

下午读完《Never Let Me Go》,脑海里还有着Kathy站在耕过的土地边缘,旁边一棵挂着垃圾的树,望向远方的样子。放下Kindle,换上舒适的鞋子,出门散了很久的步。回来之后想下一本读什么,但却什么看不进去。脑袋里的东西还没有卸掉,所以又来这里胡写了。

关于两种语言之间的困扰

英语变好了,这个问题就明显了。这种尴尬的状态,我高中时候就听面试官说过。他说,在新加坡的很多学生,对两种语言都没有proper command。我当时不以为然。现在可好,不知道用哪种语言写作,哪种语言阅读,哪种语言想问题。

大四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英语说得比大部分美国人要好了。不是指我吵架吵赢他们,而是在认真的写作,阅读上,自己的词汇量和鉴赏能力是超得过德州红脖们,甚至大部分州立大学毕业生。我和美国朋友玩单词游戏Contact,或者玩Scrabble,或者辩论,大部分时候可以平起平坐。

这个暑假的阅读和写这个博客,让我意识到我的英语阅读是更好的,但是中文写作是更舒服的。我读英文小说,经常会有拍案叫绝的冲动,又返回去重新看一遍。中文的小说,最近还没能读下去。写作的问题在于,需要专注地训练。如果我继续用两种语言写,那恐怕就是哪一种都不能看。不知道该怎么协调。更好笑的是,我还要去法语国家生活了,感觉只会更加混沌orz.

前两天我在豆瓣上看到一个小组《汉语欧化现象观察实录》,里面提到一个案例:

“很遗憾的告知大家,我即将在六月底离职,离别总是带着许多伤感和不舍,尤其是技术服务部,我个人认为最有人情味的部门”

这邮件的开头语,每一句都有工整的英文对应,是那种典型的英语思维,中文写作的结果。

还有其他的一些例子(来自豆瓣小组):

多数人认为,冷战时期,全世界都在围着美苏两个国家,或者说,资本主义阵营和共产主义阵营两大集团而转动【英语平行句式;“而”多余】

这甚至成为一条“公理”【滥用“一”字】

不过在冷战过后的日子里【“日子里”多余;状态词提前】

这个“公理”被一些学者提出挑战【被动句式】

日韩和拉丁语的欧化体现在大量音译外来词。汉语的欧化很多是语法上的,造成了明明写中文,却“翻译腔”的体验。我立马重读我的博文,发现这个现象也是频繁出现,于是时常回读片段,删删改改。我的语言困境还在这里。

最近我发现了另一位作家, Yifan Lin,也是普林斯顿写作教授,出过很多本书。她厉害在于用第二外语写作。她本科学的科学,然后又去读了免疫生物学的Master,再去尝试全职写作的。恨是厉害了,所以第二外语的文艺创作不是不可以的。

每个人都是高度自我的

人这旺盛的表达欲啊。

前些日子我在约会一个男孩子,他很是话痨,总是滔滔不绝的讲自己。他讲他高中的炎热,在伦敦的阿姨,西雅图的交通。我知道人都是高度自我关注的,但无奈他的观察像浮尘一样,没什么重量。如果不能透过家长里短,看出些什么来,那这种自我的讲述是无趣的。

我以前觉得作家都是内向的人,厉害的观察者。他们是一个酒局上不怎么说话,不怎么喝酒的那个,静静地观察着鱼肉之上的你推我搡。但现在我发现,貌似不完全是。他们的确需要高于平均的观察力,但是他们的兴趣也可以向内投射。

石黑一雄这么说:他出生在长崎,父母也是日本人,但5岁以后在英国居住,再也没回去过。长大的过程中,他父母经常跟他讲一些长崎的片段,他在脑海里也构成了一个“想象的日本”。当他24岁的时候,他发觉自己脑海里的“想象的日本”在逐渐淡去,于是感到一种恐慌,和一种强烈的欲望去把这一切记录下来,于是有了他最开始的两本小说。

我能感受到他的那种恐慌。我经常感觉脑海的童年变得模糊。我有时候甚至不敢去回忆,就好像近视眼的人不敢摘眼镜,怕自己的度数又增加了。我怕回忆的时候,发现细节变得更模糊了。我也怕“回忆”这个动作,总感觉它是一块沙石,会伤害我的记忆本身。

在某种我不自知的情感下,我写了《关于父母的片段》和《北京·童年·碎片》。我挺惭愧的,觉得自己矫情,总是回忆过去。但石黑一雄给我点出来了。这不是矫情,而是一种迫切的,保存回忆的渴望和尝试。

总之,就是人都是愿意talk about themselves。只是,不认真的回忆就变成了鸡毛蒜皮,认真的回忆就变成了故事。

对创作过程的好奇

我大四报了一门课,叫Young Adult Fiction Writing,最后却没有上。这次退课的经历却勾起了我对虚构小说创作的好奇。

散步的时候听了梁文道老师最近两期播客,分别采访的余华和李娟,里面提到了创作过程。

我一向感觉余华老师的作品很沉重,比如《活着》里面灾难压在头上的感觉。播客里,余华老师声音却充满了激情,还讨论看欧洲杯,在上海吃喝一类的事。关于创作,他说了几点。一个是他提到自己想写什么 – “我这辈子一定要写一部纯喜剧!要那种狂欢似的!” 他说很多想法在年轻的时候就有了,但是没有那个“笔力”,只好用漫长的岁月慢慢积累出来。另一件事,是他疫情之后出的新书《文城》,是他90年代就试图写过的,写了一半撩在那里了,然后去写了《兄弟》。如此不线性的经历让我觉得很神奇。他也提到同时写两本书会帮助他转换情绪。最后一件事,是说不要功利的写,要全心投入一个作品,但不要想说会不会有人读,这样不会产生好作品的。

听李娟的采访,感觉人如其字,字如其人。她并不像余华或者石黑一雄那样有口才,说话经常磕磕绊绊,似乎找不出合适的词,说一半就不说了。但她的亲切,真诚,对生活的热爱就很自然的从声音中溢出来,你听到她,就觉得“这就是写《阿勒泰的角落》的那个女子嘛!”

李娟说的正好相反,很有意思,也给我这个“鸡娃”有一点启发。李娟说她写作的一个原因,是她的口头表达能力实在不行,但是又想让人知道自己内心的想法。写作给了她机会,去字斟句酌,去勾勒渲染,让别人感受到她感受到的,了解她这个人。她还说道自己写书就是有功利心的。她想要自己被阅读,所以早期的作品经常会有粉饰的痕迹,会比较“做作”。我第一次读《阿勒泰的角落》的时候,也能感受到她透过纸的那种努力。

她还提到自己没参加过高考,从小就想当作家。学习高考内容是阻碍了她的目标,她只是想花时间来写东西。余华也没参加过高考。我还没想明白这件事。我感觉这个世界上不断细化的过程中,人们被迫更早的决定自己的路径了,比如说欧美最近出道的歌手都是20岁以下。但我的确觉得这种 “K12+大学” 的路径,是某种程度上反艺术的,因为他死板而且极其耗人精力。但是很多脍炙人口作品又需要你对这种常见路径有一个概念,你才能够运用其中的背景元素。比如石黑一雄如果没有读寄宿高中,也没读大学,就不会虚构一个Hailsham,和Cottages。同样, Bilie Eilish 和 Finneas没有上过学校,都是homeschool长大的。我很好奇有没有足够的,可以和听众产生情感共鸣的经历。

还有就是,早期的创作似乎必然是孤独的。李娟说她几乎从来不和人聊天。石黑一雄也说,他第一部作品的那个夏天,每两周去上一个seminar,其他时间只跟超市收银员说话。我可以理解。因为早期如果跟别人交流作品,恐怕不是受打击,就是被吹捧,总之就是都不利于认真深刻的思考和写作。我想这个道理也延伸到其他的工作。有的工作是长期救火,不断的回复微信,打电话之类的。我如果去做那种,恐怕一天下来会感到空虚得吧。

失去了想象力

“I don’t like the imagination police looking over my shoulder."

我觉得我的想象力在小学时候达到了顶峰,之后就在 K12 教育下一路走下坡路。 哦,不对,我没经过K12教育,我只经历了K9。小学时,我还会幻想飞天独角兽,但是自从开始“认真对待功课”之后,那些神奇生物就在我脑海里灭绝了。

于是,现在我有时散步,会想到儿时的经历,想用一种虚构的方式把他们串在一起,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想象的能力了。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我并没有认真坐下来想,面对文档去挤出点什么。恐怕虚构也不是轻松的,随随便便的事情,而是需要坐下来专注的考虑。那如果这样,我就需要更认真地试试了。另一种,是我的想象力在教育的过程中受到了创伤。这种创伤就好像半月板磨损一样,如果发现的早,就可以通过增强膝关节附近肌肉来有所弥补。但膝盖伤的恢复是漫长的,而且永远恢复不到原状。

我很好奇别的小伙伴是不是跟我一样。如果让你现在编一个很简单的人物,讲讲她的经历,你能想出些什么?

家乡

我留学的时候,几乎从来没有想念过北京。文学作品里面提到的乡愁,也只是停留在纸上,我还没有真切的体会到。这么说出来,觉得自己铁血心肠,但这就是事实嘛。

我在想为什么。乡愁,一方面是想念美丽的自然环境,但更多的是想念家乡的“舒适和熟悉”。北京没什么自然环境可言,我所成长的大院,虽然可爱,也不足以撑起对一个城的思念,更何况我们已经搬离那里了。北京为数不多的好看胡同,也多有格式横幅、宣传板,丑陋的设计和洗脑的文字,只会让我觉得反胃和怜惜。

我有朋友怀念街角好吃的油条豆腐脑店,不用看地图就知道的地铁,和在不用自己洗衣服的生活。我不是一个吃货,完完全全不是,哪国的食物我都能吃的开心。实话实说,过去的一周我每天三顿都是面包黄油果酱。我也不渴望熟悉。如果出门玩累了,那就在租的房子里窝两天,熟悉感就回来了。洗衣服之类的就是小事了。

是想念爸妈的,但是不那么想念。恐怕是我内心总是提防着,毕竟我们在F1签证上,没有身份,所以做事情都不往 “理所当然”的方向考虑,自然也随时准备着迎接失望。反倒是gap year那年,在国内有几次被欺负的经历,眼泪都下来了,觉得很绝望。诶,费孝通说的乡土中国,那种思乡的感觉,已经被城市化进程的巨浪卷走了吧。

摆脱做事情要有目的的心态

如果做什么事情,一开始就定下目标,那目标便会成为绊脚石而阻碍前进。我学吉他的过程是上面这句话的完美体现。

吉他我试图学过很多回了。经常是看了一个视频,觉得里面的弹琴姑娘帅翻了,下决心也要弹一手厉害的吉他。我规定自己每天练习30分钟,不多吧?结果就没有坚持过一周的。吉他买了又卖,有四五回了。

去年4月份,学业压力很大,我人却逐渐变得佛系了,反而不给自己的生活设置条条框框。就这样每天自娱自乐的弹一会儿,居然坚持了一年多。现在弹得依然拿不出手,但是能在我紧张焦虑的时候让我感到快乐。这就够了。

写这个博客也是一样的吧。有些事情不要想太多。